
雄安搶房記:手提400萬現金買樓,7200萬拿下8層
2017-04-13 18:44 來源:本站
雄安搶房記:手提400萬現金買樓,7200萬拿下8層
政策紅利,如天降甘霖,當地將攪動如何的驚濤駭浪?
一群“食利而動”的炒房團,如野獸嗅到金錢的血腥,政策公布之后,成千上萬的炒房團,組隊涌入雄安新區。
政府早有防備,在4月2日上午,所有的樓盤、二手房、中介門店都被封,禁止銷售。
但依然沒有擋住炒房團的熱情,他們攜帶數百萬現金,當下就和房主簽訂“私下協議”;一位內蒙古大老板,一口氣花7200萬買下8層樓……
這場盛大的食利盛宴背后,是一張張為利扭曲的面孔……
01 開場的盛宴
“你賣不賣?你到底賣不賣?”
三個人圍著雄縣男子陳大星,咄咄逼人。
陳大星在雄縣縣政府附近小區購買了一套“小產權房”,120平米,30萬,今年“十一”拿鑰匙。
而突如其來的政策,讓他有諸多擔憂:買的房子是否作數?將來拆遷,小產權是否給補償?
而一個從北京開車來的、一個從深圳連夜坐飛機來的,一個從保定搭順風車來的,3位炒房客,卻團團將他圍住,讓他無暇思考。
“這樣,我給你翻一倍,60萬,賣給我,如何?”深圳人說。
“我再給你加10萬”,北京人羅玉明說。
陳大星應接不暇:“行了行了,1平米低于1萬,我都不賣”。
在持續10幾分鐘的討價還價后,羅玉明直接按住陳大星:“我100萬買了,我去拿現金,都別和我搶”。
“我帶了400萬現金過來,要搶房,拼的是速度,哪還有時間去銀行取錢?” 羅玉明說,況且銀行每日取款還有限額,“那些小錢,怎么夠搶房”?
4月1日晚上6點多,新華社發布了中共中央、國務院印發的通知,決定設立河北雄安新區,并稱之為“千年大計、國家大事”。
而被畫入圈內的,就是以白洋淀為中心,環繞的三個縣:雄縣、容城縣、安新縣。
羅玉明在朋友圈看到消息后,就知道這是一個“千年一遇”的契機,他準備了400萬現金,放進小箱子中,塞進后備箱,連夜開車來買房。
而和羅玉明一樣看到消息的,還有何紅玉一家。
在東北國企上班的他們,也算衣食無憂。
看到新聞后,卻讓他們坐立不安。
“我們錯過了無數波紅利,這一波,無論如何都不可錯過,”他們帶著7歲的兒子,連夜開車趕到這里。
而45歲的朔風,實在見證過太多“房產奇跡”。
12年前,他本來有機會花200萬買一套杭州的房子,卻錯失良機。12年后,這套房漲到了2個億。
“從此,我就踏上了炒房之路”,朔風稱,他這12年間,在二三線城市輾轉,倒騰了幾十套房,獲利數千萬。
在中國瘋狂的樓市面前,一向都是大膽的人有肉吃,而膽小的人被悔恨吞噬。
他們被無數次教育過,再不容錯過。
“行動!馬上就要行動!”何紅玉說,光想沒用,必須馬上行動。
于是,我們在雄安,看到了一幕幕的瘋狂——也許,在這里才能讀懂中國。
雄縣的主干道“雄州路”的兩側,是殘舊而斑駁的三四層小樓,這里曾經只是一個被遺忘的小角落。
而一紙通知過后,這條路變得擁堵不堪。京牌、內蒙古、東北、江蘇、河南,全國各地的牌照,都出現在這里。
全國各地駛往這里的火車票,幾近售罄;上百家小賓館,幾乎滿房——這個2015年人均收入只有2100多元的小縣城,正在被癲狂的人群和席卷而來的驚喜所淹沒。
02 極致瘋狂
實際上,一切早有風聲。
去年上半年,在坊間就有流傳,說要成立一個比保定級別還高的“白洋淀市”。
“大家當時并沒上心,以為只是捕風捉影”,房產中介云翔說,直到去年11月,北京來了一個炒房團,出手闊綽,一下就買走了110套房。
彼時,雄縣大產權房房價還未超過4000元,首付只需20%。
換句話說,在2016年11月份,那群“一定是得到內部消息”的北京人,最多只需付8萬,就能買到雄縣一套100平米的新房。
“當時覺得他們瘋了,現在想來,這些都是有內部消息的人”,云翔稱。
4月1日的晚上,一個異常熱鬧的愚人節。
70多個樓盤,挑燈夜戰,連夜售樓。
“深圳、福建、上海,甚至香港的人,得到消息后都連夜坐飛機飛過來”,云翔稱,從未見到如此瘋狂的場面。
在容城縣,一個新開樓盤賣到了凌晨2點,人山人海,縣長開著車,拉著特警,驅趕人群,緊急封了盤。
“在雄安地區,80%都是小產權房”,云翔稱,開發商通常的手段就是,取得了一棟樓的產權,搭配著建四五棟樓一起賣。
當然,價格上也會相差很多。
比如,一位購買“丹威花園”的業主稱:“有產權的是4500,沒有產權的是3300,大部分人都會購買小產權房,因為這里的人只是為了住,不是為了買賣”。
而4月2日上午10點,所有的中介、樓市都被貼上了封條,大產權的樓盤難以尋覓。
而一些小產權的樓盤,偷偷開個小門,還在接待顧客,和政府打著“游擊戰”——政府的車一到,就關門,車一走,就接客。
很多樓盤直到4月2日下午6點,才被緊急封盤。
而中介從明面,轉戰暗地。
中介李煒稱:“活動在雄安新區周圍的地下中介,大概有五六萬人。”
他們緊急在各大租房網站上掛出信息,“我今天手機快被打爆了,一分鐘一個電話,全國各地的都有”。
而現在中介銷售的,大部分都是小產權房——唯一的購房憑證,就是和開發商簽訂的協議。
“原本2300元的房子,現在賣到了6000元”,李煒稱,即便是這樣,大家也瘋了一樣過來買房。
“政策這么好,即便是小產權,也肯定會漲”,但李煒直言不諱地稱,風險也不小。
比如,現在坊間傳聞,容城縣的政策是,拆遷時只有當地戶口的小產權房才有補貼,外地戶口不能補償。
“你6000元買的,再1萬找到接盤俠,就能賺,如果賣不出去,就砸到手上”,李煒稱。
也有大膽者,拼死一試。
羅玉明當場拍下了一百萬的現金,要和陳大星私下簽訂過戶“協議”。
“我還要去公證處公證,確保萬無一失”,羅玉明稱。
政策的不確定性,讓大部分炒房者,對小產權房不敢出手,而朔風對此的態度,也是堅決不碰。
03 一路向西
朔風的經驗豐富,很快他就成為炒房者的首領。
4月2日下午,他帶著一群車隊,浩浩蕩蕩從雄縣殺到安新縣。
朔風穿著一件黑色的馬甲,實在不符合他身價“上億”的身份。
這群炒房客,絲毫沒有流露出“富貴”來——甚至一不小心,就讓你誤以為他們是當地人。
他們低調,不愿讓別人知道自己“此行目的”,更不喜歡“炒房”這個名號。
沒有人愿意被扣上“投機者”的帽子——當地人問他們,來炒房嗎?他們大都扭捏難堪之后,再承認。
朔風帶領大家,一路向西。
只要看見樓盤,他們就靠邊、停車、打聽。
而一路過來,各個樓盤均被封。
朔風身經百戰,每到一處,只要確認沒有大產權房后,就馬上離開,“絕不戀戰”。
但走之前,他會留下當地中介或市民的電話,“有房源就和我們說,我給你豐厚的報酬”。
“只要遇見一萬元之下的,閉著眼睛就要買,絕不遲疑”,這就是朔風在雄安的“出手邏輯”。
前往安新縣的路上,朔風看到路邊停著一輛車,上面貼著兩張房產信息的紙。
這兩張不起眼的紙,卻讓所有的炒房車隊駐足——這是一些私自售房的中介正在守株待兔。
人群聚集,很快有售樓小姐出來,疏散了人群。
明里暗里,多股勢力在博弈。
每到一個炒房團聚集之地,大家都會相互加微信,拉群,“大家組團買啊,團購更便宜”。
但這個表面上的同盟,卻有著隨時分崩離析的風險——利益鏈條,從來都不是穩固的。
入夜之后,出了縣城,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。
朔風帶領大家,尋著燈光走到了一片小樹林,看到一排“京牌”的車,車下聚著一大波人。朔風一走近,他們就再無聲息。
朔風敏銳地察覺,這附近一定有房。
“是有房嗎?”朔風問。
“沒有沒有”,所有人避之不及,一臉嫌棄。
朔風憤憤帶著大家離去。
在微信群里,有人說找到一處房,準備采取“農村包圍城市的策略”,卻無論如何都不愿意透露地址,“怕人多,來搶”。
所有的人,就如奪食的野獸般,為了圍獵而聚集,為了獨食而撕咬。
04 圍剿周邊
最終朔風還是放棄了雄安三縣。
多位中介透露,大產權房的二手房,居然從幾千,生生炒到了“3萬”。
“據說溫州炒房團也過來了,在這里租下了一個大院,帶著幾億的現金,準備打個持久戰”,李煒稱。
“這已不是我們的戰場,我們這樣的散戶,既沒有關系,又沒有那么多錢,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”,朔風準備帶著大家轉戰周邊城市“霸州”。
雄安三縣的周邊,房價也在嗖嗖往上漲,用驚人地速度。
朔風打聽到,霸州的房價已從8000元,漲到了1.2萬。
而離雄縣只有20公里的白溝,昨天才七八千的房子,今天最高要價1.4萬元。
而火焰已燃燒到離雄安新區70多公里的涿州。
中介宋小峰今天接待了一個內蒙古老板,在知道雄安三縣沒有大產權房之后,開著一輛瑪莎拉蒂,帶著會計直奔涿州。
就在4月2日晚上10點,內蒙老板一口氣買下了涿州一個樓盤的8層樓,60多套房,總價7200萬。
“今天晚上已交了120萬的定金,明天付清首付50%的3600萬”,宋小峰稱。
而宋小峰的同事,大多也從雄縣撤離,轉戰涿州等新區。
“這是一個不眠之夜”,不論是朔風,還是宋小峰,都陷入極度興奮之中,他們準備通宵備戰,為了這個“千年難遇”的時機,向夜間偷偷開盤的樓盤進發。
這種極致而荒誕的大戲,就在這個曾經無人問津的小縣城中,瘋狂上演。
這場集體的狂歡,如此“食利”的瘋狂,實在是一種悲哀。
這背后,正是房價一波波的瘋狂,才讓炒房客們失了理性,被利益攪動的儒雅全失、吃相全無。
在這個小城,一眼看盡了中國萬象。
夕陽西下之時,在雄縣周邊的一片農田里,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,正在田頭鋤地,小城的瘋狂,似乎還與他無關。
他成了這個小城,最后樸實而靜謐的剪影。
他突然抬起頭來,被蜂擁而來車流的一聲喇叭,驚醒……